沙子是蚌的宝贝

2017-4-23 来源:本站原创 浏览次数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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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我们老家,重男轻女的思想很严重,从我出生的那一刻起,奶奶就不待见我;爷爷给我取了一个名字:书完,意思是闺女到这儿就完了,母亲下一胎一定是男孩儿。

3年后,母亲生了弟弟,地位一下子如众星拱月一般。她忙着办满月酒、百日宴,一颗心恨不得揉碎了喂给那个小人儿。她再无暇顾及我,便将我送到了娘家。

真切记得第一次到他家,他问我为什么叫书完,我一五一十地告诉他。他沉默半晌,摊开一张宣纸,用毛笔写下两个字——舒纨。他试探地问:“舒是舒展的意思,纨是一种绢,质地不俗,两个字合在一起挺高雅的,用作你的名字怎么样?再说,合的还是‘书完’的音儿,你爷爷不会怪你的。”我似懂非懂,但隐约明白,他是为我好。自此,我的名字便成了舒纨。

他,就是我的姥爷,是个退休教师,60岁,精神矍铄。那时,外婆已经过世,他一个人养了一群花花白白的猫狗,平时浇花种草,读书写字,晚年生活很是悠闲。

我的到来像颗石子投进平静的湖面一样,扰乱了这种闲适。

炎炎夏日,他没有在凌晨以前睡着过。因为他要给我扇纸扇、赶蚊子——吹电扇,他怕吹凉我;点蚊香,他怕那难闻的气味呛着我。猫猫狗狗也送人了,因为我对它们的皮毛过敏。

那年冬天,我扁桃体发炎,他翻山越岭找蒲公英根给我熬汤去火,哪知有人说他找的草根不对,他背起我就跑,一路医院洗胃。在医生确定我服下的草汤没毒后,他长舒一口气,瘫在椅子上,这才发现,他的鞋不知什么时候没了,脚上划了一道长长的口子,血流如注。

我出水痘的时候,怕我乱抓乱挠,他整日整夜地抱着我,给我吹痒痛的地方。那次水痘,我没落下一个疤。而他却在我痊愈之后,因为几个昼夜不眠,神情憔悴,一下子苍老了许多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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到了快上学的年纪,他发现我走路时有点儿外八字,说这样会影响女孩子的形象,怕我在学校被同学笑话。于是他查资料,问医生,知道是由于缺钙、穿的鞋不合适、走路方法不对造成的。

他为我制订矫正方案。买来钙片,每天做搭配合理的膳食给我补钙:买布料和鞋垫,请隔壁的王妈妈给我做舒适的布鞋;在李木匠那儿弄来4块木板,分别绑在我两条腿的内外两侧,让我沿着他画在院子里的直线走来走去。

他还在木板画上我最喜欢的卡通舒克和贝塔,外侧的木板上钉了钉子,挂了两个铃铛,走路的时候,铃铛相撞,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。他说:“听,舒克跟你说话呢,它说,走路好看的女孩子才最美。贝塔说,只要努力,你一定能改掉外八字的毛病……”

他在直线尽头等着我,每当我走一个来回,就往我嘴里塞一颗荔枝干。

因为他的别出心裁,当我回想起那次矫正过程,总有些许甜蜜从那些点滴的痛苦里逃脱。铃声的清脆与荔枝干的香甜记忆犹新,苦痛却只留下一抹恍惚的影子。

3

光阴似流水,慢慢地流过指缝。我要上初中,不得不离开他。

母亲接我那天,他躺在藤椅上,一声不吭。我拉着他的衣襟,轻轻叫:“姥爷,姥爷……”他抬头,我看到他的眼睛,神采不见,退化成一片无垠的沙漠,甚至有风一样的伤痛在弥漫。他起身,身子一摇一晃地进了里屋。

直到车子发动,我都没有再见到他。然而,汽车驶出村子,进入盘山公路时,他颤颤巍巍的身影却出现在旁边的小山坡上。我拍着玻璃窗大叫:“姥爷,姥爷……”他的身影越来越小,最后,我看到,他转过脸,用袖子擦拭着,我明白,他哭了!

这样的一幕在我的记忆里被一次次描画,成了永不褪色的风景。

他是不习惯坐车的,晕车晕得厉害。从他家到城里有3小时车程,他却三天两头地来看我。春送新摘的榆钱、香椿,夏送刚采的莲蓬,秋送他为我酿的菊花露,冬天则是晒干的梨片儿。这些都是我以前常吃的零食。

其实,我知道他还有另一种担心:他怕重男轻女的爷爷、父亲对我不好,怕我受委屈,所以借送东西的名义来看我。

临近中考的时候,我受凉了,发高烧。他得知后,前所未有地震怒,冲着妈妈吼:“早知道你们这样不负责任,当初就不该让她跟你回城!”

我请了一个月的假,被他接回去,边休养,边准备中考。我这次的到来,对他而言,其实是一种拖累。他白天要给工作的舅舅舅妈做饭、看孩子,晚上还要陪我学习到深夜。他将我怎么也记不住的重大历史事件发生的时间、地点编成顺口溜,帮助我记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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因为他的悉心辅导,我顺利地考上了重点高中。报到前几天,他打电话说要送我,我却执意不肯。那是个阴天,我自己拎着行李去学校登记、找宿舍、领铺盖。

然而,晚上天气突变,雷电交加,我最终还是害怕,睁着惊恐的眼睛看窗外被闪电撕裂的夜幕,不敢入睡,终于在又一个响雷炸起的时候,不管不顾地跑到宿管那儿,拨了他的手机。

半个小时后,他便乘着二姨父的摩托车来到了学校。原来,他怕我适应不了新环境,一早就来到离学校不远的二姨家。

我看到他的时候,雨水顺着他的裤腿一滴滴落进沾满泥泞的靴子里。他脸上的表情很痛苦,皱纹扭曲着,双手捧着胸口。我心里咯噔一下:怎么忘了,他是有心脏病的,这么担惊受怕,怎么受得了!

他一直陪我到天亮,直到我内心的恐惧渐渐平息下来。后来听二姨说,他回去后,心脏病就犯了,却叮嘱所有人,不准告诉我。

那之后,他一直住在二姨家。每到雷雨天,就会到学校来陪我,带着速效救心丸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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上了大学,我每隔半年才回一次家。每次回去,都会心酸地发现,他又苍老不少:耳背了,需要对着耳朵大声说才能听见;坐的时间长了,猛一起身,身子总要晃晃才能站稳;出现健忘的症状,为我煲的汤,不是寡淡如水,就是怪味翻滚,不复以前的香浓,因为他总是配错调料。

上次回家,他竟不认识我,拉着我的手,让我看他保存的我那张大学录取通知书的复印件,脸上充满骄傲:“看,我外孙女,北京大学。我早说了,我家祖坟上长蒿草,那是出状元的头……”我的名字下有一道深深的指痕,他一定对许多人都这样炫耀过。

小时候,他给我讲过沙子落进蚌壳变珍珠的故事,他总说:“纨纨,你要相信,蚌分泌物质包裹沙子时,一定是快乐的。”

这时候才晓得,他就是蚌壳,我就是沙子,他用爱将我层层包裹,使我不曾受风雨的侵蚀。他对我的好,是出于不求回报的、纯粹的爱!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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